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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阳明创建心学后,他的世界看似光明起来他适应了龙场这块土地,

2022-09-15 14:51:25 发布 浏览 497 次

王阳明创建心学后,他的世界看似光明起来。他适应了龙场这块土地,并且和当地的土著发展出了深厚的友谊,这源于王阳明高度的传道责任感。悟道后,王阳明马上把精力投入到讲学事业中。他让仆人开发了一块空地当作潦草的讲习所,热情地向土著居民发出邀请。

实际上,自王阳明来到龙场,当地土著们就对这个有气无力的中原人表现出了莫大的好奇。在他们眼里,王阳明有些诡异。有时候,这个中原人很正常,也很勤奋。他耕种土地,修葺山洞,生火做饭。而有时候,这个中原人像个神经病,要么一边自言自语,一边在森林里来回转悠;要么坐在空地上,一动不动。有一段时间,他们认为王阳明比山中的虎豹毒虫更可怕,而有时候,他们则觉得王阳明和蔼可亲。在森林中偶然相遇时,王阳明都很礼貌地向他们打招呼。

王阳明邀请土著去听他的讲座,土著们蹲在一起开会讨论,有人说不去,因为中原人外表忠厚,内心狡诈。也有人说,可以去,但必须全副武装。最终,王阳明几次三番邀请的热情感动了他们。他们只带着一颗心来了。

他们是王阳明在龙场结交的新朋友,这些人被王阳明所讲的内容深深迷住(土著讲的语言和汉语不同,无从得知王阳明是怎么向他们传道的),每天都来捧场。有捧场的自然就有砸场的,正如一个出色的人有朋友就肯定有敌人一样。

来砸王阳明场子的人是贵州巡抚王质。王质早年在中央政府担任御史,知道王阳明。担任御史的人由于需要经常找碴儿弹劾别人,所以心理往往比较扭曲。王阳明来贵州,作为巡抚,王质当然早已知晓。按王质的想法,王阳明到他的地盘任职,应该对他有所表示。可王阳明那段时间太忙,忙着存活,忙着悟道,就把这位贵州官场上的大佬忽视了。

这本是无心之罪,但王质认为自己的尊严受到了王阳明的挑战,于是派了一群亦官亦匪的人来到龙场驿站。这群人来砸场子时,王阳明正在给土著们讲课。他们训斥王阳明不识好歹,并作势要揍王阳明。王阳明丝毫不动声色,土著们却怒了。双方开战,当地人人多势众,来砸场子的人被打得抱头鼠窜。

王质大怒,当时就想调动军队对付王阳明,但马上就改变了主意。他意识到这是杀鸡用牛刀,而他只想让这只鸡对自己低头。王质拿出官老爷的威势来,下命令给贵州司法部长官毛应奎,要他通知王阳明,这件事的影响极端恶劣,王阳明必须诚惶诚恐、毕恭毕敬地向他道歉,只有王阳明做到这一点,他才可以考虑是否要赦免王阳明的罪。

毛应奎了解王质,知道这是官场中“廉价自尊”下的无理取闹。虽然如此,他权衡了一下,认为王阳明比王质更容易摆平。于是他给王阳明写信,要他向王质道歉,哪怕就是一封道歉信也好。

王阳明陷入沉思。这是他龙场悟道后第一次遇到事,而且非常棘手。他必须拿出妥善的解决方法来证明心学的力量。反复思考后,他给毛应奎回了封信,他说,殴打那群流氓的本地居民不会无缘故打人,是那群流氓先动手的。他接着说,即使那群流氓是王质派来的,但我和王质之间并没有任何关系,我为何要向他道歉?如果他非揪住这件事不放,那你替我转告他,我在恶劣的龙场什么没有遇到过,几乎一日三死,再大的风暴对我而言也不过是虫豸。他最后说,我虽然是流放官员,也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。

这正是他心学的灵魂:人人都有尊严,不可侵犯。据说,王质收到这封并非是给他的信后大为震惊,只好接受了尊严被侵犯的现实。

凭几句义正词严的大话就把对手吓跑,世界上没有这回事。如果真有,公平和公正早已立足人类世界。王质不再找王阳明的麻烦,最有可能是毛应奎周旋的结果。毛应奎是个颇有正义感的人,在收到王阳明的回信后,他亲自去见王阳明。王阳明的人格魅力令他一见折服,这使他马上断定王质和王阳明之间的谁是谁非。在他的调和下,王质很容易做出判断,这件事再闹下去成本太高,而且有失他的身份,于是,不了了之。

自此,王阳明的敌人王质消失,毛应奎则成了他的新朋友。

王阳明还曾神交了一位朋友,正是这位神交之友催生了中国文学史上最灿烂的篇章《瘗(yì)旅文》。我们想要了解王阳明的文学成绩,只需要欣赏这篇文章就足矣:

维正德四年秋月三日,有吏目云自京来者,不知其名氏,携一子一仆,将之任,过龙场,投宿土苗家。予从篱落间望见之,阴雨昏黑,欲就问讯北来事,不果。明早,遣人觇之,已行矣。薄午,有人自蜈蚣坡来,云:“一老人死坡下,傍两人哭之哀。”予曰:“此必吏目死矣。伤哉!”薄暮,复有人来云:“坡下死者二人,傍一人坐叹。”询其状,则其子又死矣。明早,复有人来云:“见坡下积尸三焉。”则其仆又死矣。呜呼伤哉!

念其暴骨无主,将二童子持畚、锸往瘗之,二童子有难色然。予曰:“嘻!吾与尔犹彼也!”二童悯然涕下,请往。就其傍山麓为三坎,埋之。又以只鸡、饭三盂,嗟吁涕洟而告之曰:

呜呼伤哉!繄何人?繄何人?吾龙场驿丞余姚王守仁也。吾与尔皆中土之产,吾不知尔郡邑,尔乌为乎来为兹山之鬼乎?古者重去其乡,游宦不逾千里。吾以窜逐而来此,宜也。尔亦何辜乎?闻尔官吏目耳,俸不能五斗,尔率妻子躬耕可有也,胡为乎以五斗而易尔七尺之躯?又不足,而益以尔子与仆乎?呜呼伤哉!

尔诚恋兹五斗而来,则宜欣然就道,乌为乎吾昨望见尔容,蹙然盖不胜其忧者?夫冲冒霜露,扳援崖壁,行万峰之顶,饥渴劳顿,筋骨疲惫,而又瘴疠侵其外,忧郁攻其中,其能以无死乎?吾固知尔之必死,然不谓若是其速,又不谓尔子、尔仆,亦遽然奄忽也。皆尔自取,谓之何哉!吾念尔三骨之无依而来瘗耳,乃使吾有无穷之怆也。呜呼伤哉!

纵不尔瘗,幽崖之狐成群,阴壑之虺如车轮,亦必能葬尔于腹,不致久暴尔。尔既已无知,然吾何能为心乎?自吾去父母乡国而来此,三年矣;疠瘴毒而苟能自全,以吾未尝一日之戚戚也。今悲伤若此,是吾为尔者重,而自为者轻也,吾不宜复为尔悲矣。

吾为尔歌,尔听之!歌曰:连峰际天兮飞鸟不通,游子怀乡兮莫知西东。莫知西东兮维天则同,异域殊方兮环海之中。达观随寓兮奚必予宫。魂兮魂兮无悲以恫!

又歌以慰之曰:与尔皆乡土之离兮,蛮之人言语不相知兮。性命不可期,吾苟死于兹兮,率尔子仆,来从予兮。吾与尔遨以嬉兮,骖紫彪而乘文螭兮,登望故乡而嘘唏兮。吾苟获生归兮,尔子尔仆尚尔随兮,无以无侣悲兮!道傍之冢累累兮,多中土之流离兮,相与呼啸而徘徊兮。餐风饮露,无尔饥兮!朝友麋鹿,暮猿与栖兮。尔安尔居兮,无为厉于兹墟兮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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