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［］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

辛苦最怜天上月。一昔如环，昔昔都成玦［］。若似月轮终皎洁。不辞冰雪为卿热［2］。无那［］尘缘容易绝。燕子依然，软踏帘钩说［］。唱罢秋坟愁未歇［］。春丛认取双栖蝶［］。

【赏析】　这首《蝶恋花》是纳兰容若悼亡词的名篇，字里行间满是对亡妻卢氏的深爱与怀念。

月圆月缺，这本是与人无涉的自然现象而已，圆时不喜，缺时亦不忧。但是，在痛悼亡妻的纳兰容若的眼里，月圆月缺的周期分明就是人生聚散离合的周期：短暂的圆满，无尽的缺憾。

月亮是有情的，映照着人生的圆缺；燕子却无情，在忧愁之人的院落里飞去飞来，软语呢喃。人若到了伤心的极致，真的就这样没了分寸，没了计较，用一双已不分青红皂白的眼睛，将原本秩序井然的世界拆散，再不分青红皂白地重组。这岂不正是佛陀告诫我们定要远离的“颠倒梦想”么，但身陷其中的人，古今又有哪个能够抽身？

【笺注】

［］一昔如环，昔昔都成玦：昔，同夕。玦（jué），环形而有缺口的佩玉。

［2］不辞冰雪为卿热：典出《世说新语·惑溺》，荀奉倩和妻子的感情极笃，有一次妻子患病，身体发热，体温总是降不下来，当时正值隆冬，荀奉倩情急之下，脱掉衣服，赤身跑到庭院里，让风雪冻冷自己的身体，再回来贴到妻子的身上给她降温。如是者不知多少次，但深情并没有感动上天，妻子还是死了，荀奉倩也被折磨得病重不起，很快也随妻子而去了。

［］无那：无奈。顾贞观《菩萨蛮》有“密约誓他生，此生无那情”。

［］燕子依然，软踏帘钩说：化自李贺《贾公闾贵壻曲》“燕语踏帘钩，日虹屏中碧”。

［］唱罢秋坟愁未歇：语出李贺《秋来》“秋坟鬼唱鲍家诗，恨血千年土中碧”。

［］春丛认取双栖蝶：《山堂肆考》载，民间传说大蝴蝶必定成双，是梁山伯、祝英台的魂魄所化，一说是韩凭夫妇的魂魄所化。李冗《独异志》载，宋康王夺走了韩凭（又作韩朋）的妻子，派韩凭修筑青陵台，然后杀死了他。韩凭的妻子请求临丧，跳下青陵台自尽身亡。《太平寰宇记》对此事也有记载，说韩凭的妻子事先把衣服作了腐化处理，在青陵台上突然投身下跳，左右的人急忙拉住她的衣角，谁知衣服触手即碎，化作片片蝴蝶。宋康王愤恨不已，把韩凭夫妻分别埋葬，结果两座坟墓上分别生出了两棵大树，枝条互相接近，终于缠绕在一起，是为连理枝。或说韩凭夫妇化为蛱蝶，如李商隐有《青陵台》：“青陵台畔日光斜，万古贞魂倚暮霞。莫讶韩凭为蛱蝶，等闲飞上别枝花。”容若有《有感》诗:“帐中人去影澄澄，重对年时芳苡灯。惆怅月斜香骑散，人间何处觅韩凭。”

又

眼底风光留不住［］。和暖和香，又上雕鞍去［2］。欲倩烟丝遮别路。垂杨那是相思树。惆怅玉颜成闲阻［］。何事东风，不作繁华［］主。断带依然留乞句［］。斑骓一系无寻处。

【赏析】　这首《蝶恋花》描写别离与相思，哀怨之情溢于言表。

词中有两个字值得一讲，一是“惆怅玉颜成闲阻”之“闲”，“闲阻”是阻隔、隔断的意思，这个“闲”，繁体字的本字写作“閑”，本义是木栅栏，宋元以后俗写为“闲”；而我们常用的“闲”，繁体字的本字是“閒”。这本是两个不同的字，简化以后却一模一样了，很容易造成误解。再一个字是“何事东风，不作繁华主”之“华”，“繁华”即繁花。汉字里本来没有“花”字，“花”是后起的俗字，大约是六朝时候才出现的，后来约定俗成，“花”才在“花朵”这个义项上取代了“华”。同类型的问题，在阅读诗词古文的时候常常会出现，所以对于有兴趣深入的读者而言，掌握一点训诂方面的知识总是好的。